Spectre

孑然一身 空空如也
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一根烟的故事

        “粗制滥造。”他看着走在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女人,不满的皱眉。他常常想:女人,要么生的美好,要么应有气质。而那些与他擦肩,对他微笑。或怀着歹意,或端着平和脸色故意和你套近乎,利用完了立马翻脸不认人的女人,长得虽有娇俏的,但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粗暴地撕开烟盒,左手食中二指夹着利群牌香烟,右手点火。然后他狠狠地吸上一口,随着烟圈一层一层向上缭绕,他的目光移向窗外。

        几年前,他在这条街上抓住了一个女贼。那女贼穿着妖异,牛仔裤上露出大块大块的皮肤,颜色鲜艳的衣服上缀满闪闪发光的小塑料片,头发一绺一绺编成小辫子,每绺辫子颜色各异。脸上浓妆艳抹,唇色艳丽地烧起来。耳环在长发中若隐若现地闪着光。整个人阴郁、热烈,杀气腾腾。她等在站台上,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脸朝着公交车来的方向,但明显双眼空洞在想事情。他早就注意到了她。“不伦不类”一瞬间这个词儿闪现脑际,他嗤笑起来像在嘲笑一个傻子。不久,车来了,人流涌向车门,那女人在人流中被推来搡去,她皱了皱眉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盯住了一个西装男人。“他,”男人哼了一声,“一看就不是有钱人,眼光真差。”虽然此人西装革履,但他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部门中掌权的或者一个企业的高管。就在他思索的几秒,女人已奔至步行街前方的报亭处了。“哎呀,我的手机!”貌似阔太太的波浪卷发女人尖叫起来。他啧了一声,“声东击西么?有点儿意思。”男人在心中谴责了自己想得简单,不谙人心不古。

        前头就着修车摊往旁边里弄一拐,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小径旁又有许多条支径,支径蜿蜒延伸出去,将住房切割成一块一块。其中不乏有一条由东向西流淌的小河,还有本地人开着小规模的水果店。男人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小路上兜兜转转,女人在几分钟内跑没影儿了。男人停下脚步,摸了摸裤袋,遍寻不着烟盒,许是在奔跑途中掉了。这时候烟瘾犯了还真是没辙,男人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折回河边的一条道,瞧见那边有一家货店,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男人看见一个秃头的胖男人坐在玻璃柜台后面,间或用手指搓一搓翘起来的趿拉着拖鞋的脚。两只小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用白萝卜似的指头划着屏幕看小说。男人走进店中,胖男人头都没抬,用小指刮了刮臃肿的满是油腻的脸。“买包利群烟。”男人盯着因为肮脏而显得模糊的玻璃柜。胖男人闻声拉开柜门,掏出香烟掷在柜上。“15.”胖男人阴郁地说。男人将手伸进裤袋中,准备掏出钱来。“你是谁?”男人的手滞在口袋里,从里边院子里传来女人嗔怒的声音。“欸,你下来,我问你话呢!”男人闻声奔出店门,环顾了一圈四周,看见女人蹲在西边墙头上,作势往下跳。男人判断得不错,女人想从这里前往树林,树林尽头就是另一个镇子。镇里的人们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一个混乱的地方。

        男人侧身听着女人一步三回头地小跑过来,这里是最靠近树林的一户,往前一点儿就是下自成蹊的小泥路了。女人的脚步声缓慢了,最后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是在怀疑有人埋伏前头给她致命一击?还是折返回去从别处进入树林?男人听着心脏有力地跳动,每下都是激烈而紧张的搏斗,和自己的耐力,和女人的较量。无论哪一点都是考验。女人从男人身侧跑过时,男人立即作出反应。那道身影在男人眼中定格,右手微微握拳置于鼻前一寸,左肘弯曲放在身后,左腿向前屈伸,右腿自然之后,整个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男人小腿和大腿肌肉在一瞬间伸展,他像一杆长矛,直刺进前头跑动的女人。

        还差一米,女人感到后面传来呼呼风声,便更加确定有人在追她,于是愈发拼命地奔逃。男人观察女人的脚步,看着她踩上大半部分陷在泥中的石头,它只露出了一个角。女人脚踝一崴,整个身体扑跪着倒下来,像被折去桅杆的帆。膝盖率先着地,发出卡啦脆响。接着手机因为挤压随着女人身体倒下飞了出去,落在2米开外的落叶上。此时,纷杂的人声传过来,紧接着是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看,他们在哪儿。”有人说。穿制服的警察朝对讲机报告情况,他手持警棍小跑着过来,跟在他身后还有两名警员,另外几个看热闹的人。男人走过去拾起手机,女人试图爬起来,但她的脚抽了抽,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紧绷,浓妆由于汗水而模糊一片。不过让男人惊奇的是,女人平静地接受了警察的拘捕,眼神中一丝慌乱也无,就像那些惯犯一样,甚至可以用镇定自若形容。

        审讯室内,女人供认不讳,经过一系列例行公事的审问,来到最核心的问题:你的指使者是谁?女人睨了警察一眼,缓缓地开口:“这是个蠢问题。当然是我自己。”语气轻佻,甚至暗含着嘲弄。男人站在审讯室外,接受或者说是被迫接受来自阔太太的感谢,这些溢美之词他已经听了不下千遍,他都能倒背如流。从初中开始,每次他意外成为被人们称赞的好人时,都会听到这类或半真半假或冷嘲热讽的赞扬。他感到这世上除了奉承就是愚蠢的追捧,人就是社会的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他听不见女人在屋内说了什么。他吸了口烟,看见女人望向自己的眼神,确切地说,是死死盯着。阴郁,热烈,杀气腾腾,一如前几个小时他看到的那样,他觉得那眼神像只受伤的动物,像猫,用露骨的冷意传达对人类的恨。

        他坐在咖啡店里,听着外面的吵吵闹闹,烟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一截尚留余温的烟灰,火星点点,他将它摁灭在烟灰缸里。有一只灰白相间的虎斑猫大摇大摆地从玻璃窗外走过,它看了男人一眼,淡漠无情地踱着步子走了。

        “你将在这里拘留半个月,希望你日后改邪归正,找份正经的工作。”“好,我答应你。”女人诚恳的眼神让警员放下了心,他带着笔录走了出去。看守员进来将女人带出去,女人双手戴着手铐,一瘸一拐地出了审讯室。窗外夹竹桃花开得正艳,一片一片的红,像女人娇嫩的唇色。

        “我要杀了他。”女人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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