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tre

孑然一身 空空如也
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我是被撩了

*ooc
*雷人

班主任叶修在班群里@人,周泽楷不怎么玩QQ自然对此事全然无知,所以等到张新杰告诉他班主任@他时,周泽楷还不可置信地把班群里的内容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如张新杰所言,班主任确确实实@了他和其他两人,也没说为了什么,通常情况下,周泽楷的记忆深处,班主任找他一般都没好事儿。

周泽楷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是不是打游戏影响到了学生手册考试,然后呢虽然把学生手册的各项规定和禁忌大致看了一遍,有些地方抄写背诵了多遍的周泽楷,还是没有及格。他觉得上帝总是喜欢开一些令人头疼的玩笑,比如有女孩跟他告白无果后在放学后被她尾随回家,好巧不巧被爱慕女孩的男生撞见,第二天班主任找到他,严厉批评他小小年纪就谈恋爱找对象。

于是周泽楷顺理成章地就把叶修找到他和不及格联系在一起。从小到大,周泽楷就不大喜欢和老师这类呼来喝去的人物有过多交流,碰着了最多打声招呼以表尊敬。小学那时候,周泽楷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大家都知道语文老师很欣赏语文成绩好的学生,每次语文考试周泽楷作文不是文不对题就是词不达意,要不就是写了两三行就没了下文。当时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对着他用力将试卷甩在桌上,很恼火地冲他嚷:“周泽楷同学,你这么做,不仅仅是对我这个语文老师的大不敬,更是对国学这门伟大学问,以及古人留下的佳作,大师们的精华极大的蔑视,他们作出的贡献就被你三言两语道尽了,你有这么大能耐?”语文老师撇撇嘴,轻视地笑了笑。对此,彼时的周泽楷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感外露,但他后来对班主任的厌恶可谓是根深蒂固了。

周泽楷朝班主任的头像点去,再进入发送消息,他慢吞吞地打了一行字:老师你找我?然后按了发送键。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你现在在哪里?周泽楷继续无奈地回:寝室。那边过了几十秒的样子,来了另一条:饭吃了没?周泽楷很是无语地回:没,准备去。刚发送出去,那边已经回了一条:那一起去吃饭吧。周泽楷!!!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他感到些许无力:我只能接受和室友一起吃饭。那边没了动静,等到周泽楷再看手机,上面写到:那好,吃完你来找我,在东门的食堂门口。

周泽楷带着迷惘的表情慢慢踱到了食堂门口,拾级而上,便见叶修长身玉立在那儿了。叶修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支烟,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远方,轻启薄唇吸了一口,缓缓呼出袅袅烟圈。周泽楷看了一会儿,不忍破坏这平和安宁的一刻,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盯着一个大男人看久了,怎么都有点怪异。于是,边待他靠近叶修边清楚地说道:“老师?”

叶修闻言回头看他,不知什么表情,有些惊讶混杂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或许他还不适应学生喊他老师吧。“嗯。”叶修又猛吸了一口,后折了烟用脚踩灭。“我们边走边说。”淡淡的声线在晚风中如丝划入空气,干净透亮。

叶修似乎是微笑着说:“炉石传说还在玩吗?”周泽楷一惊,果然是玩游戏太着迷被发现,又没考及格,祸不单行。但他只回答了:“嗯。”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况且他觉得班主任找他绝不是为了单单一个游戏的程度。叶修依旧温和有礼的口吻:“打TNT吗?”周泽楷不想说更多关于游戏内容,显得他有多投入似的:“不,TNT会掉排位,所以我只玩休闲。”叶修的声音慢慢上扬:“你打得不错啊!”周泽楷不置可否,“打得不错”这词是炉石中的嘲讽用词,他撇撇嘴没说话。现在看来,班主任真是令人讨厌的存在,总是找人麻烦。

叶修和周泽楷并排走着,风吹得被路灯光照亮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半清晰,一半模糊。不说话的间隙,压抑的沉默压得周泽楷喘不过气,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会活络气氛,跟他呆一块儿,多半是半天都不会说上一句,除非别人问他。
半晌,叶修开了口:“你觉得你最近心情怎么样,会不会常常不开心?”
???话题跳跃也太快了吧,怎么说到这上头了。周泽楷老实回答:“没有。”
叶修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容易紧张?”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跟个调查问卷似的?但周泽楷确实容易紧张,一碰到班主任就变得战战兢兢。他的睫毛不自然的颤栗,嘴唇哆哆嗦嗦:“嗯。”好吧,叶修看他这个样子,不由笑了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要给你压力。其实是因为开学的时候,你们做了心理调查问卷,你的分数不高,所以校方要求班主任,也就是我,要给你进行心理疏导的工作。”

原来如此,不是学生手册的问题,周泽楷安心了些,但自始至终,和班主任交谈这无形的压力依旧像达摩克里斯剑高悬于顶。
叶修接着问询:“在什么场合容易紧张?”跟你说话就使我紧张,周泽楷腹诽地想,所以根本于事无补。
周泽楷闷闷不乐:“人多的地方自我介绍。”
叶修微笑,声音和缓:“这是比较正常的现象,我曾经也经常怯场,后来参加活动和社会实践多了,就完全可以克服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多参加一些校内活动,锻炼表达和社交能力,还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周泽楷沉默着,一如往常,他注视着两旁的树木,路灯,建筑,想不明白班主任找他心理疏导的意义。依他的性子,就是把他送到心理咨询师那儿,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事实上,周泽楷不喜欢改变,况且还是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

周泽楷不说话的时候,安静沉稳得不符合他的年龄,就光是站着,那也是俊郎非凡的人。姑娘们见了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赞叹几句,接着陷入花痴。男生们因为他外貌英俊,倒常常会取笑他笨嘴拙舌。所以他和男生相处的不太融洽,这不是他的错,长得帅都有错的话,那也不能怪他啊。

叶修“唔”地若有所思:“你在这个学校有讨厌的人吗?”
周泽楷叹了口气,思来想去,他略沉吟:“没有。”实际上上个月有人问他借了钱没还,让他有点不高兴,虽不是大数目,但周泽楷最讨厌的是言而无信的人。
叶修似乎察觉这不是他的心里话,因为周泽楷回答得很生涩僵硬,便将声音放柔:“没关系的,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

周泽楷感到有些烦躁,他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喜欢追根问底,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他质疑他吗,凭什么。他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最近室友半夜打游戏,有些吵。”
叶修面部依旧柔和,似笑非笑:“嗯。我会和他们说一声。”

周泽楷大为吃惊,他慌慌张张的看了叶修一眼,见叶修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他,更加焦躁不安地频繁眨眼睛,说话都结巴了:“不用了,我…没别的意思。”
叶修扯了嘴角笑:“我只是跟他们说晚上早些休息,不要打游戏影响别人。不会提到你,别紧张。”
周泽楷的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他长舒了一口气,显得有点高兴:“嗯。”这个班主任也不是这么讨人厌。
而后又和叶修聊了动漫,学习,周泽楷依旧惜字如金,叶修也再没有问有关心理健康的问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绕了一大圈,正往回走。叶修突兀地说开了:“我以为像你们来自大城市的孩子,都比较开朗外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腼腆。”
周泽楷不置可否,他爸和他差不多,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妈在有条不紊地操心打理,什么事儿都是他妈讲了算的,他爸只是个摆设,没什么话语权。况且他妈的性格暴躁刚烈,眼里揉不得沙,所以他爸和他都不敢得罪他妈。

叶修还在那里说着,转而他便注意着街上一对对擦肩而过的情侣,他们或搂搂抱抱,或卿卿我我,或你侬我侬。“我们学校的学习氛围不是特别浓烈,你看看这一对一对的,所以考研的人都不是他们这种人,想考研的都在图书馆里和高数英语深情对望呢。”叶修的声音插了进来,周泽楷看了他一眼,见叶修的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他看得出叶修对这种风气很不赞成,甚至厌恶。然而,听叶修话锋一转,瞬间变了味:“不过在18/9岁的年纪,是可以谈场恋爱的,不然入了社会,还未必有时间和精力去尝试。”
周泽楷觉得这男人,没什么可以形容,无话可说。他就像一面镜子,可以照出好的、光明的一面,也映射着说不清道不明,让周泽楷不那么舒服的东西。不过总的来说,男人还是比较倜傥的,身材颀长,不臃肿不羸弱。

走着走着,回到了周泽楷的寝室楼,叶修抛出了今晚最后的一个问题:“你和哪个同学相处的最好?”周泽楷绞尽脑汁半天,回答得模棱两可:“室友。”叶修不明所以:“嗯?”周泽楷吱唔道:“张新杰。”说完,周泽楷脸一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丢下一句老师再见就慌不择路地走了,留下叶修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周泽楷回到宿舍,张新杰见了他,忍不住露出了询问的神色,便脱口问道:“什么事?”
周泽楷心平静气地回道:“没事。”
方锐不悦地皱眉:“没事怎么走了这么久。”
林敬言捏了下鼻子:“…方锐,没你什么事儿,别老想参和。”
江波涛摆了摆手,圆滑道:“能有什么事儿?小周说没事就没事嘛!”
说完就将话题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怎么组队刷副本上了。于是紧张的气氛慢慢缓和下来,就像只漏气缓慢的氢气球一点点瘪掉,不久氛围被炒热,众人就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就好像没发生过刚才的对话。

周泽楷打开炉石,打算让脑子静一静,炉石总是能让他高兴一点,不管碰到了什么糟心事,他在打了几把之后,不管输赢心情莫名会好不少。他想到了叶修对于炉石的看法,说不准叶修也玩呢。周泽楷想了想,不知道要不要加他好友。

周泽楷找到班主任QQ,发了一条:老师炉石加一波好友?周泽楷没报什么希望,他觉得一切都是随缘。于是他就返回界面玩游戏了,不久来了条消息,是叶修的战网邮箱,末了还加俩字,邮箱。周泽楷在心里笑了笑,这个他知道啊。

周泽楷挺高兴能多一人,因为他列表里只有两个好友,都不怎么玩这游戏了。做观战任务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有三人,至少几率大了点儿。周泽楷的室友们玩守望先锋,而他一个人在魔兽世界、炉石传说孤身奋战。十一点多,周泽楷还在做任务,叶修发来消息:还没睡?那对话框浮在那儿,白底蓝字,有点耐人寻味。周泽楷和对手厮杀得正酣,他犹豫要不要回个嗯,但觉得突兀,就没有回。

周泽楷和张新杰处的不错,原因有二。张新杰看到QQ上有通知和作业题,他总是按时相告,有时还会提醒一遍是其一,其二张新杰主动帮周泽楷挡掉了女孩们对他的骚扰。周泽楷不知道张新杰怎么想的,别的男生总因为他给周泽楷的那些帮助而遭遇冷嘲热讽。张新杰,你的母爱真是闪瞎了我的眼睛。跟母鸡护小鸡似的。张新杰,你喜欢周泽楷啊?真恶心。

周泽楷曾经劝他,带着歉疚和不好意思:张新杰,你不用处处考虑我的。
张新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或许是自己太软弱无能,才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周泽楷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该变强硬一点,可是不知道怎么做。

周泽楷犹豫不决地将手指悬在叶修的头像上,不知道要不要问他。最终,周泽楷惴惴地发了消息:老师,怎么样才能交到知心朋友呢?

那边仿佛思索良久该如何措辞,终于在周泽楷望眼欲穿的期待里发来了一段话:首先,你要学着和别人友好的打招呼,表情自然点,最好露出微笑。其次,找一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尝试着和他交谈,最好是轻松一点的话题,不必太严肃,语调和语速放轻放缓。再次,观点一旦有分歧,不能一味坚持自己的看法,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对待,这样就能看到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优势和长出。最后临近分别时,应该微笑着说:和你聊天让我愉快,谢谢。长此以往,在社交平台或者活动中,你就能游刃有余地交到朋友了。如果你想交知己,那只能找志同道合的人,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自己知道哪些人和自己合得来。但愿对你有所帮助。

周泽楷看着这段话,心里很感动,因为教过他的班主任没有一个如此耐心,让他请教问题。周泽楷礼貌地回了“谢谢”,内心被温柔填满,像掉到了棉花上面缓缓陷进去。

叶修带周泽楷这一届,是他刚刚从学校毕业踏上工作岗位,他也不太清楚怎么才能和学生平等友好地相处。自己身上的书卷气还未脱尽,就要教导几十号学生,于他也是一种挑战。不过与生俱来的谦和温雅倒是帮他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本来也就和学生相差十来岁,让他看着像个大哥哥,交流起来没有代沟,学生们的小心思和小动作他也都知道,只是不戳穿。

叶修揉了揉川字眉,辅导员工作手册的学期规划让他很是头疼,不仅考验了他的措辞水平,还测试了想象力。昔日他看到他的班主任写这个板块的时候,诸如第一周布置教室,打扫卫生,遴选班干。第二周写一周教学安排,教授内容。…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但现如今他是辅导员,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需要操心,就变得乏善可陈了。当收到周泽楷的消息时,他也想从这件工作中跳脱出来,获得片刻休息。叶修看着周泽楷提的疑问,没怎么想就自然而然写了出来,这些话是他的老师对他说过的,记忆犹新,仿佛印刻在了脑子里。

叶修觉得自己和周泽楷的关系又近了那么一点,虽然周泽楷没有对他表现出分毫热情,但叶修隐约感觉到周泽楷的防备像日渐剥落的墙纸那样,最终露出干净澄澈的内里,脆弱纯洁。

这天,周泽楷去了一趟图书馆,因为有些功课需要用到辅导书。不过以他内敛的性格,即便是找不到工具书的情况,也从来不会求助于人。他觉得和陌生人说话,总是不安定,内心惶恐,如在崖边行走。

图书馆说大不大,中间是中空的正方形,四周是书架和过道。即便如此,要真一层一层的找,那还真挺耗时的。一楼不用考虑在内,尽是些茶吧、咖啡厅、书店、公共电脑室之类。周泽楷来到二楼,放眼望去,零散的十几个学生看书、写作业、打电脑。周泽楷走近一排书架,上面写着工业技术这个基本大类,下面一行稍小的字写着(一般工业技术),旁边一排写着矿业工程,就这样周泽楷沿着书架找,在最后面的建筑工程这一排书架前停下脚步。他觉得他要找的书就在这个二级类目里面,耐着性子一本本浏览书脊,没费多久,他便找到了所需的书。

周泽楷选了两本,捧着书从窄过道里出来,粗略地翻看了其中几页,确定内容。由于专注,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人,他眼疾手快地向旁边闪避,幸而都没有擦碰彼此。周泽楷朝来人看去,男人白净安宁,神态自若,并没有被他的鲁莽搅扰一星半点,只是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

喻文州。

周泽楷对他没什么好感,大概是因为一件事。

刚入学没多久,校方安排辅导员去所属学院查寝,那天晚上周泽楷他们没一个人出去玩乐或陪女朋友。当听到别的寝室门被叩响,周泽楷握笔的手紧了紧,心脏不由自主地有力跳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吸入的氧气不够用,仿佛没有透过肺腑就直接排了出去。

终于轮到他们寝室了,周泽楷的室友们都做作地站起来,而他没有勇气面对几个辅导员像窥视镜一样的目光。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整理笔记,紧张得冷汗直冒,然而他并没有把内容消化理解,只是为了避免片刻的目光相触。

他害怕陌生人的目光,他们能窥见他内心的患得患失和不堪一击,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室友们都向三个辅导员打了招呼,唯有周泽楷稳如泰山地安坐在那里,显得怎么都格格不入。“这位同学,辅导员查寝,你不知道要站起来问候一下吗?”清亮的男声撕裂空气,像紧绷的皮肤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现,疼痛难抑。周泽楷默默地站起来,很快扫视并看清这三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随后耷拉着眼皮盯着那人手中的笔记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生硬地说了声:“哦。”脑子在这一刻放空,什么声音都没有,置身于真空中一般。
随后说了什么,周泽楷一概忽略,将它们删除干净,像要抛却这些不堪回忆。
当时他记得叶修不知所谓地笑了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变成这种情况似的。

周泽楷行色匆匆转身离开,没有招呼,也没有道歉。把喻文州甩在身后,他没有坐电梯下楼,而是选择走楼梯,周泽楷害怕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喻文州会走过来责怪他的怠慢和不周。周泽楷的谨小慎微的不安,大概只有叶修知道,在别人眼里,恐怕经常会被认为是个不懂礼数的混小子。

离开图书馆,周泽楷的心跳还是快速而剧烈,他讨厌和辅导员扯上关系,偏偏还是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本来打算在图书馆看书的计划泡了汤,只能回宿舍这种闹哄哄的堪比酒肆的地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万里晴空的天气,阳光毫不吝啬地普照一切,扫尽阴霾,树木蓬勃,花草葱葱。是个享受欢乐,结伴出游的好日子。周泽楷却踏着一地温暖明亮,第一次来教学楼上自习。

叶修曾对他说过:生命本应热烈奔腾,你却活得乏善可陈。

周泽楷缺乏自信,没有强烈的融入集体的欲望,不和别人产生联系,像浮萍,像一吹即散的蒲公英,随风飘荡,无依无靠。无所依傍造就了周泽楷的无所不能,很小就能独自做饭烧菜,上学不用父母接送,不会的题买参考书自己研究,很少有求于人。

叶修对他说:生活本来精彩纷呈,要学会热爱生活,体验它的甘苦,留下一些感触,这样才能成长。学会微笑,将问题简单化,放下累赘和附加,拿出自信和勇气。与坎坷对峙,和困顿抗衡,在逆境中前进,超越自己,最终抵达梦想的地方。管它成功失败,经历的过程,感受到的痛与幸福,才是瑰宝珍馐。

这一席金玉良言,时时萦绕耳畔。周泽楷觉得甚是有理,但他的性子里饱含着亘古不变,深入骨髓,融进血脉的偏执和墨守成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他害怕改变自己,恐惧到时候进退两难不可收拾,既找不回原来带着点阴郁腼腆的自己,也变不成开朗向上,活泼乐观的模样。害怕自己蜕茧成蝶时将要经历的痛苦艰辛,旁人的惊讶眼神或是闲言碎语。所以,周泽楷认为现状很好,无需自找麻烦,不用改变任何存在并践行的一切。至始至终叶修磨破了嘴皮子的苦口婆心到了周泽楷这里,依旧行不通。

教室里倒是有三三两两几个人,不过都是玩手机的玩手机,瞌睡的瞌睡,个别特努力上进的,正埋头背单词。大学生自习大抵如此,都是混时间虚耗着,为的是求个心安理得。

周泽楷择了第一排靠近过道的一个位子,方便走动,也不受后面人搅扰。阳光透过开着的窗子毫无顾忌地铺洒进来,使得教室里暖融融的,和风吹拂而过,弥漫着一片昏昏沉沉的气息,催的人愈发困顿。周泽楷打了个哈欠,心下暗道不妙,甫一落座就疲惫不堪哪里还能学得进去!周泽楷忙奔赴厕所以凉水扑面,让自己清醒清醒。再回教室时,原本背书的人也终不敌睡意的诱惑,沉沉睡过去了。

周泽楷打开书本,眼前却是叶修微笑着给他提建议的画面,斯文的措辞,柔和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烟草味道。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周泽楷的思想越飘越远,像被绳牵引的风筝,在高空自由翱翔。

于是周泽楷干脆收拾了一下,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叶修老在他脑海里忽隐忽现也不是办法。周泽楷自认自制力好且遇事镇定自若,怎么一想到叶修就无法平静了呢,周泽楷不由觉得叶修或许很特别。不过细思起来,倒也想不出叶修有何特殊魅力,除了外貌出众,口才不错,待人谦和之外,再举不出其他优点。可能他还没有发觉叶修的潜力,那种隐隐约约将万事都尽收眼底,统领大局的能力和气魄。

叶修还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登录战网看看周泽楷在不在线,也不打游戏,就这么看一眼,确定周泽楷在不在。叶修觉得周泽楷在他是很不同的学生,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关注他,时不时还需要点拨一番。周泽楷性格腼腆,不大说话,老是诚惶诚恐的。叶修甚至认为周泽楷太敏感谨慎,状若草木皆兵。好在周泽楷有什么问题还是会优先向他请教,语气措辞谦恭有礼。叶修理应不该挑周泽楷的刺,不过每次看到消息后,让叶修哭笑不得的是周泽楷的问题模式和礼貌用语竟然一成不变,连标点符号的用法和句读都完全相同。

不好意思,老师你有时间吗?
我有一个问题。请问……?能不能…
好的,谢谢,打扰了。

叶修并不想对此指摘周泽楷的呆板,可每次看到这样的对话还真是无可奈何。


期末考试在寒风和苍阳中如期而至,那天考英语,周泽楷由于去的晚,教室里已然座无虚席,只差第一排的座位孤零零的无人问津。学生们始终以为第一排的位子就是往枪口上撞,毫无安全感可言。周泽楷默默落座,安静地调试耳机,教室里的一切嘈杂都被摒弃到外界,仿佛置身事外。虽然英语是周泽楷的强项,但紧张这种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周泽楷的手心沁出汗水,内心深处似有一丝涟漪扩散,随着波纹荡开去。不久,监考老师进入班级,随即教室安静下来,周泽楷深呼吸了几口,心脏的律动渐渐缓慢。监考老师把考试细则讲解一番,也就是不能作弊之类的套话。有很多学生忍不住窃笑,显然他们认为这些全是废话,到时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只要不被抓就成。周泽楷从来不在这种时候露出不耐,因为他有原则,就是不作弊,不管考场作弊成风,他仍岿然不动。在周泽楷看来,作弊的可耻程度无异于欺瞒或诽谤。

这张试卷做的很顺利,所有答案都跃然纸上,几乎没有停顿的行云流水。周泽楷甚至没有抬头看监考教师哪怕一眼,更没注意到叶修这个巡考教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一个小时刚过10多分钟,周泽楷答完交卷。他匆匆地奔出教室,不想和叶修撞了个正着,半米距离堪堪及时刹住脚步。周泽楷惊讶地张大了眼,脑中是考试过后的空洞,所以当场就怔在原地。叶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泽楷,平和地问:“这么快就答完了?”周泽楷不知所措的尴尬情绪在毫无波动的表情掩盖下蒙混过关,他连嘴唇都没动:“嗯。”叶修似乎有点吃惊,但还是比较平静地说:“你英语不错啊。”周泽楷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楞楞地嗯了一声。他不懂叶修这样没话找话似的对白到底为了什么,又是对学生心理的考察吗?叶修掏出手机,周泽楷看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见叶修再没什么可说。周泽楷旋身欲走,但见叶修上前几步,微启薄唇似乎有话要说,周泽楷却鼓起勇气毫不留恋地走下楼去,独留叶修原地踌躇。

说到底,周泽楷不谙人情世故的复杂繁冗,这情况下倒像是叶修在和他套近乎,但周泽楷只觉得莫名其妙地被提问了,而且无关紧要的问题让他无所适从,他向来只对有意义的问题作出答复。如此,叶修的接近便硬生生地变成了单方面的客套,而周泽楷丝毫没有当事人应该有的交际手段。至于事后的斡旋补救,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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